《劇場版 魔法少女まどか☆マギカ [新編] 叛逆の物語》简评:
本文是想起回天跳票于是时隔n年后重看三部曲的一些随笔,写得很随便,充满了不讲道理的思维跳跃和学究式的冗长文风。有些细节没有解释,一来是如果加上大量文本分析和逻辑拆解这篇随笔会成长为另一篇万字学术垃圾,而我刚刚从硕论地狱里解放出来,二是我实在不想引用各种大手子的成果增加阅读难度,有这功夫不如把满篇精神分析和古典哲学转译成一般路过也能看懂的文学话语,第三是我想睡觉了,所以如果读者感觉不对的话就当二创看好了()
首先我们来看魔法少女的结构:愿望-奇迹-诅咒,这是魔法少女的三个断裂时刻。
愿望是欲望之言辞,也就是说并非欲望本身,它是一个观念化/主体化的时刻,围绕愿望,魔法少女结构出了一个叙述自身的文本。我们先按照动画的叙事顺序,以沙耶香为例:沙耶香的愿望是拯救自己的青梅,因此我们会看到她是接下来如何一步步阐释自己的愿望,并通过这个愿望的不断偏离来叙说自己的欲望的。在这里我们就进入了奇迹:作为主体的文本之述行。这里的述行并不单单指愿望被实现了,而且是愿望“按照字面意思被实现了”,并且产生了一系列的连带效果。我们看到她面对自己说下的话被实现的时候对此的阐释:真是美好的一天——然而欲望并没有因此被满足,她被逼迫继续阐释自己的愿望:我期望的仅仅是这个。(注意这里驱动阐释的就是愿望实现了这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仍是天方夜谭,那么这个阐释就是没有语境的,也就是说不可能的)因此当杏子戳破她,质问她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他变成你的人的时候,她才会如此愤怒——这是对最初两个阐释的否定,“你想要的不是这个!”,但是请注意这里“奇迹”已经发生了,效果已经被实现,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这不单单是指许下的愿望无法悔过,而且是沙耶香这个人作为主体已经被愿望所结构了,否定愿望就是否定自己的存在,这就是魔法少女的隐喻:作为灵魂宝石而存在,作为愿望之结晶而存在,而原初的“自己”早就已经失落了),于是她只能继续偏移自己的阐释:拯救他人也不错、拼上身体来猎杀魔女真是痛快、我的立场是魔法少女所以你这样的凡人没有资格评判我……等等,直到阐释彻底偏移到一个对立的点“否定愿望本身”的时候,“后悔”也就出现了:一瞬间想到我要是没有救下仁美该多好……此时主体本身就被否定了,她开始承认愿望不等于欲望,“我想要的不是这个!”,随之而来的就是文本的崩塌,作为肉身的东西从符号里面崩裂出来,化为了诅咒,也就是人格解体。
为什么奇迹一定会导向诅咒。虽然动画里说是因为什么正负平衡之类,但从文学批评的角度来说,这里奇迹导向诅咒的唯一原因是奇迹本身和诅咒是一个东西。举例说,对于现实中的我们而言,愿望(我今天要吃萨莉亚!)这种东西是可以重复提出的,而且可以一次次提出不同的愿望(昨天吃了萨莉亚,今天我要吃麦当当!),愿望和欲望之间有明确的分隔,我们知道它本身只是一句话,它可以随时被欲望篡改,可以随时被欲望生成,它是欲望和现实之间的一个安全空间,让欲望用各种形式(甚至是相反的形式)显露出一个侧面——从结果上说,正是愿望保存了欲望的永恒生命,使它绝不消失。然而奇迹意味着愿望被直接实现,欲望和现实之间的安全空间被取消了,我们一次愿望就把欲望完全耗干,只要我们离开这个愿望就会马上失去欲望本身,但是愿望根本不是欲望。当奇迹发生的时候,我们其实已经没得选了:要么困守在愿望里不再提出其他要求,这样欲望就直接消失了,要么对愿望做出否定,但这也意味着对欲望做出否定。不论哪一种选择都意味着欲望被否定,然而欲望就是我们自己,因此必然导向人格解体的诅咒:召唤出来的东西根本就是个错误。
诅咒在这里隐喻的是什么?我们可以回到tv第6集的一个片段里:小圆对失去灵魂宝石的沙耶香肉体的定性:zombie,一个“无名的肉身”,也就是说成为魔法少女的时候抛下的东西。如果我们说成为魔法少女意味着主体化,意味着那个原初的不分灵魂-肉身的东西被剥离成了两半,那么魔法少女就仅仅只是一个文本的结构,一个愿望的化身了,它失去了肉身提供的诸多可能面向。我们说过,成为魔法少女后,欲望已经被否定了,它就是随着这个行动被抛弃到肉身里面去的,换句话说在这里肉身与欲望是完全等同的,魔女化或者说诅咒就是肉身的回归——以否定作为主体的文本结构的东西回归了。这里我们可以进一步推出奇迹本身是不完全的,或者说奇迹必然是不完全的,它是文本的述行,但文本无法完全覆盖现实,剩下的部分被作为肉体抛弃了,因此在文本崩溃的瞬间它会回归。
明白了以上这几点,我们就可以进入主线了。小焰的愿望是远比沙耶香复杂的,因为它至少被重新阐释了四次,而且每一次都严格按照字面来实行(这里的“字面”并不是说那个愿望的字面,而是晓美焰执念的字面)。首先它的字面是“我要救小圆”,在第一次轮回里,小焰见到了小圆的死亡(这里前置条件是小圆是第一个认可小焰的人,也就是说这里焰是为了拯救自己的投射,因此还没有把这种感情转变为爱),于是许下拯救小圆的愿望;第二次阐释是在麻美杀了杏子那一次,小圆即将魔女化,死前嘱托小焰“杀了我,去拯救那个还没有签下契约的傻傻的我吧”,这一次小焰的阐释是“我要救(还没有成为魔法少女的)小圆”,也就是把小圆解脱出这个无望的循环,而不仅仅是救下她的生命;第三次是圆神之后,小焰的阐释是“我要救(作为)小圆(的世界)”,即守护这个由小圆牺牲而形成圆环之理的世界;第四次是叛逆的时刻,“我要(从圆环之理中)救(出作为人的)小圆”;第五次是叛逆的最后,在重新确认了小圆的想法,却发现她说出了与之前不同的话语时,“我要救小圆(,即使我已不再认识她)”。
这里面有一个很令人悲伤的结构,即小焰见到的,无数的小圆,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小焰并不能指向一个纯然的、作为某个人的小圆——无数的轮回中,小圆说出了不同的话,在不同的愿望下当上了魔法少女,但小焰无法理解这一点,因为她只能依照自己见过的小圆来理解这些话,于是“言葉が違い”。在tv版的那次轮回里,小圆见证了小焰的决意,违背她的愿望成为圆神,看到了每一次小焰的轮回,因此能够理解她了,但这个小圆却已经具备了神格,不再是纯然的人了,这其实恰恰与小焰的欲望相冲突。为什么,因为晓美焰的执念生成于一次次的轮回中,如果没有轮回那它就仅仅是个愿望,而不是一直坚守在愿望处的执念,但小圆的成神终止了这个轮回,让执念强行转向了作为神的自己“作为一切小圆的小圆”。这里的悖论是,小焰希望拯救的是某个作为人的小圆,她希望自己的爱传达到“那个”小圆那里,但是最终能够承担这份爱的只有不再作为人的小圆。因此,我们才能看到叛逆里焰魔的行动:她要求那个作为神的小圆重新化身为人来承担她的爱——这不是自私或者独断的行动,而是爱的坚持,因为她已经在结界中确认过,自己指向的那个小圆在“作为神”的时候并非快乐,而是痛苦的。这里我们必须区分叛逆的三个小圆:结界中的(可能是幻想出来的)、作为神的、作为分离出来的人的。这里的关键是第一个和第三个:小焰寻求确认的是第一个,但最终只能得到第三个,即使到这一步,话语仍然会异质:第三个小圆否认了欲望。也就是说,那个小焰想拯救的小圆必然是与她一起并肩作战并最后倒在废墟里的小圆,只有与小焰一起共度过无数时光的小圆才能承担小焰的爱,可她无法在被拯救的情形下存在。
到这里,我们就能引出“爱”这个关键词了。“爱”究竟是什么,它是一个真正弥合欲望的行动,小焰对小圆的爱弥合了上一段的那个悖论:即使你已不再是那个小圆,但我仍无条件地爱你。在这里,小焰已经知道她想拯救的那个小圆已经彻底迷失在了因果的裂缝里面,已获拯救的小圆却无法理解自己的爱——但爱不需要理解,不需要“真正”的传达,它是与信仰近似的东西。当小焰解下缎带,重新绑在小圆头上的那一刻,小焰已经失去一切可以确证“她是那个小圆”的东西,但这不重要,因为需要它的是愿望,是执念,而爱并不需要。正如小圆会拯救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的魔法少女一样,小焰会爱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的小圆。“爱”替换了“你的想法是什么”,将它转换成了“无论你的想法是什么,我都会爱你”。我们回看tv版11集,小圆和小焰都有一个被丝线绑缚在时钟上,形似基督的镜头——如果说小圆代表了弥赛亚的救赎,那么小焰代表的就是弥赛亚无限的爱。
来自:Bangu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