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TRain》简评:
我们在故事中追求的是什么呢?
我们在故事里期待的是什么呢?
这种问题,大抵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份的答案。于我而言,在galgame的恋爱故事中,我追求与期待的,唯有一个“真”字。
恋爱是复杂的,复杂到文学作品写了几千年都没能写尽;恋爱又是单纯的,单纯到一次脸红一声心跳就能通通讲明。我如此热衷于galgame这种体裁,无非是因为,那些复杂费解的,能够写在文字里;那些单纯难言的,也能露在画面中。
我的喜好和业界大流多半有所相悖,人们总是更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希望相逢一笑泯恩仇、希望看到一个单纯美好的故事。
这确乎是人之常情,我也并不讨厌,只是,只是现实不是这样的,我所痴迷的“真”不是这样的。我忍不住要质疑那些只围着男主转的女主角们,我忍不住要猜忌那些没有磕碰没有矛盾的关系,我忍不住、忍不住要否认那些从不失败的恋情。
不该是这样的,踏入故事的玩家仿佛挑选妃子的皇帝,是如此的胜券在握,是如此的高高在上。不该是这样的,没有痛苦的恋爱就像是没有咖啡因的咖啡、像是没有脂肪的冰激凌——那还是恋爱吗?
我知道,在故事中这般执拗地追求真实兴许有些古怪,但我控制不住。“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我无比痴迷的,正是这恋爱中的千千结,亦或者是,千千劫。
可,痛彻心扉的是这些结,最是记忆深刻美好万分的,也是这些结。
有被爱就该有不爱、有亲密就该有疏离、有欢笑就该有离别,把这些毫不特别的日常全部加起来,就是关于恋爱的故事。
《StarTRain》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蓝田奈美:偏我来时不逢春
奈美和男主第一次的相遇,在一片浪漫的星空下,这个以“初次见面”开端的故事,充满着某种命定的味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大家把这两个词用烂了的时候,可会想起后来“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的悲哀?
这世上哪有从不失败的恋情,何况初恋。奈美的疏离,早就被作者一点一滴地埋在了字里行间。
奈美比男主不多不少,正好大两岁。这个设定极其巧妙,初中、高中,男主永远都落后那么两步,不会太远,至少还有一年同校的光阴;却也不可能靠近,因为还有整整两年的别离。这两年的差距,在学生时代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男主永远不能知道奈美眼里世界的模样,不知道她有哪些同学、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男主参与不进奈美的人际圈,他永远游离在那外面,当他好不容易殚精竭虑追到她身旁时,下一次别离又已经近在迟尺。
告白是男主被逼无奈的孤注一掷,因为没有别的招数,因为无法再继续忍受猜疑的痛苦,因为下一次离别更加惨烈。
意料之外的是,奈美答应了。
男主或许会被美梦成真的欣喜冲昏头脑,可在我眼里,只有意外。这太让人费解了,这太过可疑了,可疑到不得不问一句,奈美为什么会喜欢男主呢?
作者用他细腻的文字回答了我这个问题。
当男主纠结不已地想拉女孩的手时、当男主满心欢喜地挑选生日礼物时,奈美既不羞怯,也不期待。这已经要让人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而一旁的奏更是鲜明的对比与证据。奏面对男主言语间的胆怯与羞涩,面容上飞起的红霞,简直是对奈美赤裸裸的质疑。
正当我自信满满地准备盖棺定论时,奈美用一个吻,彻底打乱了男主的阵脚,也打懵了我的思绪。
就是因为有这些东西,恋爱才如此令人费解,也如此有趣。
我搞不明白了,肉体的亲密实在是太过强硬的证据,也实在是太过昂贵的谎言。本已开始倾斜的天平,被奈美用这般轻巧的一手,扳回了原位。
我看不懂了,就好像坐在活动室里的两人,明明身体近在咫尺,心的距离却量不出来。
可是啊,无所谓的,温温吞吞也行,神神秘秘也不打紧,哪怕是谎言的话,不露馅也可以假装看不见。
只不过天底下没有这样的美事,作者一步一步地铺垫,最后终于图穷匕见。活动室的照片、亲密关系的抗拒,这些正似挂在墙上的枪,而当学长唐突登场之时,枪响了。
当奈美和学长兴致勃勃地聊着男主无从插嘴的话题时,玩家也好男主也罢,都该清晰无比地认识到两年的光阴是多么遥远的距离;当奈美面对学长不再那般高深难懂,而是显而易见的欣喜与害羞时,玩家也好男主也罢,都该确凿无误地明白奈美心中的真实感情。唯一有所不同的,仅仅是男主不想承认罢了。
谎言露出了马脚,于是恋情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隙。
原来奈美并不是神秘莫测,只是没有对男主敞开心门而已。
这也是恋爱,这就是恋爱。
两情相悦的是恋爱,一厢情愿的,也是恋爱。
奈美试图缝补这段裂痕,可信任一旦消弭,千言万语也只是苍白。她口中的爱语情话,我已无心去听,男主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哄得安心。故而寻求肉体关系是必然的结果,这是最自然,也是最差的一手棋,是男主自以为牢靠的证据。
可是啊,可是,喜欢是不讲因果道理的。所谓原因,不过是旁人眼中似是而非的逻辑。倘若真有环环相扣的道理可说,这件事就不会让人们这样迷茫了。我想看的,我想在故事中品尝的,正是这种不讲道理。
不是你对我好,我就该喜欢你的;不是只有你在身边,我就该喜欢你的;不是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我就该喜欢你的。你很好很好,可我,偏不喜欢。
这便是与奈美注定的结局。她喜欢小时候的邻家男生、喜欢高中的社团学长,喜欢大学的社团学长,可就是偏偏不喜欢男主。
就是偏偏不喜欢。
这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原因可说,不喜欢就是原因,不是结果。既然谎言无法维持,那便只有散场。
所以他们的故事到底还要以“对不起”结束。
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但这就是好看的地方,是美妙的地方,是令人思之念之,愁肠百转却又放不下的结。
“人道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 ——张四维《双烈记》
远日奏: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奏的故事,是暗恋的故事,更是初恋的故事。
在男主与奈美的故事里,两人一登场就已是恋人关系,在那之前的事情通通没有细写。可初恋决计不是从告白开始的,初恋一定是从暗恋开始的。那种心头小鹿乱撞的懵懂、那些琐碎小事引发的窃喜,才是我们熟悉的初恋的风味,像是盛夏里的橘子汽水,酸酸、甜甜。
奏的故事要回应的,正是这一份期待;奏的故事要描写的,正是这样一个长长的结。
作者把叙事结构设计得十分精巧,奏的形象早在奈美的故事中就已经树立起来了。当玩家猜不透奈美真心的时候,奏的真心却简明易懂得仿佛晌午的太阳,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哪怕男主表现得再是愚钝不堪,玩家也绝无可能错看女孩的别扭与脸红。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这是酷刑,这确实是酷刑,奏对男主的疏远是不得不做的违心之举,靠近是痛,远离也是痛,上天入地,无处可逃。
无法再忍受了,但不得不忍,可实在是忍受不住了,所以在男主和奈美分手的当晚,和男主曾对奈美做的一样,奏告白了。
可是想都不用想,沉浸在悲伤中的男主是不会有回应的力气的。同样想都不用想,这里奏应该步步紧逼,及时追击才对。
作者没这么写,或者说,奏没有这么做。
她又一次逃开了,和此前逃开的无数次一样,用玩笑涂抹了自己的真心。
人不是明知正确就会行动的生物,这才是真实的地方,也是动人的地方。
奏是坚强的,坚强到分别了无数个日夜也还在思念男主;奏也是软弱的,软弱到没有失去的压力,就绝不敢吐露真心。
就是这样,就该是这样,暗恋很容易,告白却很困难。害怕被拒绝,害怕连现在的关系都崩塌;但好想被接受,好想和对方紧紧相连。一边幻想着能和对方成为恋人的美好,一边又忧虑着被对方拒绝的可怖。就是这么矛盾,就是这么犹豫,像是想触碰却又收回的手,就是这么青涩又美丽的恋心。
所以我其实并不意外,哪怕奏日日在活动室等待男主,哪怕奏天天为男主精心准备便当,哪怕被友人撺掇着牵起了手——奏都没有表白的勇气。青涩的少女总是希望能够万无一失,希望能先找到男主爱自己的确凿证据。
可,哪有这种东西?
找不到的,哪怕真有这种东西,也只会是告白后从对方口里听到的回应。
真是令人着急,但暗恋就是这种东西,是一个人演的、乏善可陈的独角戏。更令人着急的是,我不知道男主的态度,作者在这个时候奇怪地向玩家掩上了男主的心门。
但故事需要发展,奏不能永远徘徊不决,作者终于打出了那张决胜负的王牌。
奈美登场了,作为过客。
虽然我推崇备至的丸户史明尤其偏爱前女友复合桥段,但这其实并非常情。前女友就该像男主与奈美一样,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可这对奏是真真切切的压力,她看不透男主的心,所以失去的恐惧与获得的渴望一同成为了助力,她第二次告白了。
在蓬与飞鸟线中,有极其类似的情节。只不过是其它女主承担了这个角色,只不过已经为时过晚。但,这很真实啊。既然这个选择赶上了,那另一个选择就可能是失去。世间无有两全法,男主也好、玩家也罢,能选择的只有一个,被抛弃的其它人,绝不会是欢喜的结局。
然而,这个选择只是“赶上了”而已。我这么说是因为,告白并不是终点,而是起点才对。
我讶异万分,实在没有想到,实在没有去想,作者在这里竟然给出了选项。
我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没有理由,也无需理由。
因为就和奈美拒绝男主一样,喜欢与否就是理由。
在这一刻,玩家就是男主——倘若喜欢,就可以答应,倘若不喜欢,也可以拒绝。
这才是我期待的恋爱故事,这正是我期待的恋爱故事。哪怕知道奏付出了许多,哪怕知道奏爱得苦痛深沉,但凡不爱,还是可以回绝。
蛮横,不讲理,捉摸不透。就是这样,倘若不是这样的话,又怎会如此令人着迷?哪怕把手伸出又收回了百次千次,最后是被温柔地握住,又或是被无情地拍落,到底还得看对方的心情。
“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 ——塞林格《破碎故事之心》
神崎蓬:理想主义者饮鸩止渴
作者把每一位女主都塑造得立体且鲜明。在与男主相处的过程中,奏是欲说还休畏畏缩缩,蓬则显得游刃有余大大方方。
这十分符合她的形象,因为蓬的故事,本就不是初恋。
与依赖麻衣子推波助澜的奏全然不同,蓬对男主的攻势堪称流畅。积极地索要联系方式、状若自然地约他出门、看似不经意的情话、仿佛无意般的靠近……奏的犹豫不决简直成了笑话,那看似可怕的距离在真正尝试跨越的时候轻巧得像是游戏。
请勿会错意,我并没在责备奏,而是在称赞作者的高明。这说到底其实是经验的差距,奏没有尝试过,没有经历过,所以才会恐惧,这正是初恋的青涩好玩之处;而蓬是谈过恋爱的,她的大胆与自信源自她的了解,她明白个中分寸,所以才会是这般模样。
蓬的故事,是一场别扭的恋爱,是一个看似复杂的结。
怀念着前女友的男主与怀念着前男友的女孩,这一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显得不那么正常。
虽然蓬表白得很迅速,男主答应得也很爽快,但心底总还有个疙瘩。男主在和蓬独处之时,依旧还会想起奈美;蓬在寂静的深夜里,依旧还会梦到前任。两人没能亲密无间,而是要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疼痛的话题。
这段感情似乎与彼时的奈美别无二致。
可我说过的,现在再说一遍。无所谓的,温温吞吞也行,神神秘秘也不打紧,哪怕是谎言的话,不露馅也可以假装看不见。
可惜的是,男主并不这样想;可悲的是,怀疑一旦滋生便难以消除。
我很能理解,少年期待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而不是随意得仿佛替代。但哪有一开始就爱得刻骨铭心的道理?
在这个故事中,蓬是文青病,她幻想着一场命运的邂逅,迷恋着一场童话的爱情,但得不到,于是自暴自弃。男主也被带歪了,斤斤计较起这说不清理不顺的感情。
作者借麻衣子之口,给予了一针见血的回应:
“不喜欢对方就不能交往……司司真是个纯情少年啊。”
是啊,太计较了,太认真了,也太理想了。
男主太计较,所以他只愿采用与蓬分开的极端手段;蓬也太计较,明知得不到,依旧不放手,明知是毒药,却还甘之如饴。
说实话,蓬线的处理谈不上尽善尽美,那些弯弯绕绕的思绪和谜语的确令人心烦,结尾机械降神的转变也多少有点突然。
可也是会有这种时期的吧?想的太多、做的太少,渴求的太远、步子太短。少年少女带着逃避的心情开始,怀着别扭的心情分开,最终又抱着不舍的心情和好。就是这么肤浅,哪怕想了那么多看似高深的道理,其核心也不过是这么肤浅的事情而已,也就该是这么肤浅的事情。
梦原飞鸟:现实主义者步步为营
飞鸟这个角色在共通线其实显得很不起眼,她不像奏那样拼命示好,也不像蓬那样同病相怜,甚至没有吵闹的麻衣子引人注意,她只是个家境拮据的同班女生。在我看来,贫穷其实不是个好设定,这一背景对恋爱本身大多并无推动,作者们搬出这类设定的时候常常是想刻画一些更现实的东西。
平心而论,飞鸟线所写的亲子问题,远远谈不上出彩,只不过中规中矩罢了。我没法指责,却也并无感动。
飞鸟线最令人惊喜的情节,就在一开始。
“不起眼”这个特质被作者用到了极致。午后的教室,清爽的夏风,熟悉又陌生的同班女生忽地向你表了白,脸颊通红,呼吸温热,实在可爱。
这个反差是太过漂亮的一手,紧接着的选项也是太过巧妙的一步。
这里的选项,和奏表白时的别无二致,可这里的心境,却与奏表白时的有所不同。
毋须多言,男主在此时此刻,对飞鸟不可能怀有太厚重的情感。倘若说奏线的选项是在叩问奏长久的陪伴有没有打动玩家,飞鸟线的选项就是在询问这一瞬的脸红有没有惊艳玩家。
正如男主事后复盘所想的那样:“我只是因为她主动要求才跟她交往的,说到底,我根本不喜欢她。”
可为什么还是答应了呢?为什么还有答应的选项呢?
因为这一刻的动心,就足够了。
飞鸟的故事,是一场单纯的恋爱,是一个逐渐缩紧的结。
答应飞鸟告白的玩家,实则是对蓬线赤裸裸的还击,那些纠结和计较显得有点儿可笑。但比起蓬的别扭,这其实更加现实。
诚如我此前所言,并不会一开始就爱得刻骨铭心,并不是一开始就认定这是命中注定,于男主是这样,于飞鸟也是这样。
“想要稍微逞强的自己,想要稍微幸福的自己,想要忘记讨厌事情的自己……将这些积累起来,就恋爱了。”麻衣子的劝诫实在鞭辟入里,一见钟情是太过虚无缥缈的梦,点点滴滴的日常才是现实的恋心。
只是觉得有点可爱,只是恰巧有些喜欢,只是正好被告了白,故事可以这样浅薄地开始,也一样能走向美满的未来。因为啊,所谓的命中注定,绝不是上天将两人捆绑到一块,而是两人一步一步走过去的。就像男主与飞鸟的恋情,从试试也无妨的松散开始,最后也会紧密到解不开。
羽田七美: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上述三条线的故事令我满意万分,作者几乎能完美勾起我的每一份期待,并恰到好处地予以回应,故事的结构环环相扣、节奏张弛有度。可,似乎还是少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呢?
我为何还是如此高高在上地遍观全局?我为何还能如此冷静地评估女主角们的感情?
是了,当羽田七美登场的时候,我意识到问题在哪了——
前面三条个人线所写的,通通是被爱。
唯独七美,是爱上。
恋爱不该是胜券在握的,当玩家明了女主角对男主的真心之后,一切的曲折,都只是局外人眼中的一场戏而已。我是看客,我在台下,不在戏中。
七美这个角色是全局上的画龙点睛,是将玩家拽入戏中的一笔。
那是与前任、与初恋长相如此相似的女孩,仿佛是将中学的奈美换到了现在。就好像恍惚间真回到了曾经的时光里,失去的女孩还在,对着你笑靥如花。
作者处心积虑,我相信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写了一份充满遗憾的初恋,又写了三份现实味十足的恋情。
然后,他让玩家与男主一起——
邂逅了命运。
无话可说,无话可说。
纵使我反复强调自己对现实感的喜爱,可这世上包括你我在内的俗人,打心底渴求的,到底还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世上痴迷于故事的芸芸众生,到底还应埋藏了一分与蓬相同的梦。
我搜肠刮肚,也只是词穷,除去“命运”,寻不到第二个形容。
在这个舞台上,七美就是这样的无敌,男主是不可能不动心的,这简直像上天恩赐了第二次机会,是多少人究其一生不可得的奇迹;我也同样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因为作者如此精心的算计,也容不得我不动心。
于是男主对七美着了迷,于是我也失去了从容不迫的余裕。
而越是这个时候,作者就把七美的心藏得越深,深到根本看不清。
我们不知她从何处来,我们不知她会待多久,我们不知她对自己是否有真情谊。
可,谁在意啊!
我不在意,男主更不在意。只要她愿意对着我一展笑颜,只要她乐意和我每日相见,这世上的一切好像都无所谓了。
这才是恋爱,这才是爱上。
男主根本没有思考其它的余力,他每晚每晚地去和七美相见,绝不是因为想和她交往,只是因为想见她而已。
仅此而已。
这场恋爱仿佛从胸口燃起的烈火,烧乱了心,也烧昏了头,倘若能博对方展颜一笑的话,哪怕把自己焚烧殆尽也在所不惜。
男主或许已经被恋爱的高烧迷住了眼,可我暂且还留有一份清醒,这份恋情的开端之中,早已潜藏着倾覆的危机。七美那本就看不穿的真心,未必经得起这种打击。
我品味着这份恋心的美妙,更期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当七美翻出奈美的照片时,当男主编出蹩脚的谎言时,我咧开了嘴角,然后僵住了。
七美轻飘飘地一笔带过,是这么的自信,这么的云淡风轻,也这么的,毫不在意。
愚钝的男主可能什么都没注意到,但我却慌了神。
哪怕大吵大闹也好,哪怕生气斥责也好,只要有所吃醋就好,那样的话,便等同于她给出了回应。
可七美没有。我头一次觉得,可能要输。
越是难得,就越是想要,越是执着,就越是死结难解。
在日复一日地相处中,在近乎狂热的关注下,玩家和男主终究会在某个时间悟到七美与奈美的区别。
不同于奈美的软弱忧郁,她是这样的坚强阳光;不同于奈美的家务精通,她是这样可爱的笨拙;不同于奈美的谎言遮掩,她是这样的直率天真。
这个时间节点是暧昧的,可一旦看穿,便如秋风扫落叶般扫去了心头最后的那份芥蒂,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样一件事:
啊,我真的,喜欢上她了。
不是作为奈美的影子,不是作为初恋的幽灵,而是实实在在地喜欢上了名为羽田七美的女孩。
所以男主会突然变得异常积极,他带着七美看与初恋看过的祭典,带着七美去与初恋去过的乐园,甚至还带着七美去与初恋未曾去过的星象馆。做过的事,没做过的事,通通都想和她一块做一遍。
男主很开心,我也很开心,但心头却飘着一朵乌云。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再长再美的夏天,都终于还要迎来终结。
在那个夜晚,七美第一次说了“喜欢”,又说了那么多遍“喜欢”,简直像是要把一生的分量在一夜说完一样。
作者反复地铺垫,频繁地暗示,我早已猜到了背后的真相。
这是个有些司空见惯,甚至于有点俗气的结局。
我没有悲伤,也没有感动,直到我看见了最后的独白。
作者在终结之后,终于不再吝啬笔墨,写下了七美的一段长长的心声:
“美好的事物随处可见,所以我才想了解更多的美好……
——对了,比如说那个。
只要看电视或书,就一定会看到的美好事物的代名词。
嗯,没错。
我好想谈一场恋爱。”
啊啊,我猜错了。
啊啊,我输得一塌糊涂。
我殚精竭虑得到的宝物,其实从一开始,就在手心里。
能知道这件事太好了,才知道这件事太痛了。
可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命运像是流星,划过天际,再无折返之机。
作为故事,七美线到这已经结束了;可考虑现实,玩家还有点余味不得不尝,那是大梦初醒的失落,是怎么伸手都捉不住的余痕。
男主又一次失恋了,这一次的恋爱更美,所以失去时的痛更深。他和七美几乎走遍了小镇的每一个角落,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是无法回避的伤。
就是这样的刻骨铭心,这是终生难忘的劫,也是多年后某个不经意夜里梦及,还会沾湿枕巾的结。
能抚平伤痕的只有时间,而绝非理性,所以最终作者也唯有交付于时间。兴许多年以后,男主还能再次起身向前,就像与奈美分手那时一样。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耳环痕有原因,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呀,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黄梅调《梁祝》
白雪麻衣子&风间大树:一点题外话
业界的校园恋爱越写越差越写越假,有很大一部分理由是友人角色位的失格。校园里怎么可能只有男主角与女主角?人际关系怎么可能单纯得只剩下恋爱?
《秋之回忆》系列紧抓着稻穗信这样一个角色不放,绝不会是出于吉祥物的考量,而是实实在在需要这样一个角色。友人不该是吃白饭喊加油的背景板,他们是男主困难时的助力,是感情陷入僵局的救星,是校园生活的组成部分。他们也会有自己的生活,甚至可能有自己的恋情,而不是围着男主转,甚至成为可攻略的支线角色。
这一作的现实味如此出彩,不仅仅是因为作者在恋爱上的笔力老道,麻衣子与大树同样扮演了重要角色,这些看似不重要的细节,其实是决定日常是否真实的胜负手。
当然,我夸赞了这么多,并不意味着这部作品就完美无缺,作者依然存在一些生硬的转折,也有些啰里啰嗦的废话与私货。但并不重要,因为就算如此,他的每一步发展,每一段节奏是那样的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错来,像是行棋时的正手,知道有破绽,但无懈可击。
好了,写得有点长了,写得有点累了,最后请容我重复一下开篇的一段话,为这篇文章收尾吧。
有不爱也会有被爱、有疏离也会有亲密、有离别也会有欢笑。痛彻心扉的是这些结,最是记忆深刻美好万分的,也是这些结。
这正是《StarTRain》所讲的故事。
来自:Bangu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