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无头骑士异闻录》为例,我们不妨先来探讨一下其中所呈现的"爱"这一主题。这部作品中,几乎所有的人物都或多或少地表达了对他人的"爱"。
但这种"爱"的形式和内涵却各不相同。有的是热烈明朗的爱,有的则是阴暗扭曲的爱。有的是真挚纯粹的爱,有的则是虚伪自私的爱。这些不同形式的"爱"之间,无疑构成了一种复杂的形式对位,折射出作品深层次的思想内涵。
在《无头骑士异闻录》中,最典型的三种"爱"分别体现在以下三个人物身上:
一是折原临也对人类的爱。这种爱带有明显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临也渴望掌控和操纵人类,将他们视为自己玩弄的对象,希望通过改变他们的行为和内心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种爱可以说是一种自我中心、自私的爱,代表了一种占有式的爱。
另一种是罪哥对人类的爱。罪哥对人类抱有一种审美式的崇敬和情怀。他认为人类是美丽而高贵的存在,因此希望通过观察和欣赏人类来满足内心的愉悦感。这种爱更多地关注外表和形式,而忽视了人的内在本质。它代表了一种审美式的爱。
还有一种是塞尔提对人类(尤其是新罗)的爱。塞尔提希望能够真正理解和尊重人类的本质,与他们建立深刻的联系。她关注人类的独特性和存在感,而非仅仅表面的形式。这种爱更多地体现了一种存在式的关怀和理解。
如果结合马克思的观点,我们不难发现,这三种爱分别代表了人性异化的不同程度。占有式的爱体现了人对自身存在价值的矛盾与否定;审美式的爱则侧重于对他者存在形式的崇拜;而存在式的爱则试图重拾人的内在价值和独特性。这三种爱的对比与转换,正是这部作品深层思想的重要体现。
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最基本的连接方式就是占有。"我爱你,所以我要让你是我的。"这种占有式的爱,是存在最原始、最直接的表现形式。在《无头骑士异闻录》中,罪哥对人类的态度就是这种占有式的爱的典型代表。他试图对人类进行直接的支配和控制,将他们完全物化为自己的附属品。贽川春奈对于那须岛的爱,也可以视为这种占有欲极端的变形。
作者似乎试图探讨,要如何才能摆脱这种支配性的占有式爱。从作品中可以看出,被支配者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放弃自我,就越能摆脱掌控者的控制。所谓的"自我",在这里指的就是"拥有者"的自我 - 那种通过占有他人来彰显自身存在的自我。这正是罪哥能够支配人类的基础条件。
也就是说,当一个人放弃了这种需要占有他人来证明自我存在的欲望时,就能够摆脱掌控者的束缚。这为《无头骑士异闻录》中其他一些人物关系的建构奠定了基础。比如折原临也和塞尔提对人类的"爱",就可以解读为相对更高层次的关怀和理解。
审美式的爱,是对占有式爱的一种超越。在审美式的爱中,"对象"被融入到了我们对其的把握之中。我们超越了与对象的直接联系,在惊异和美感中让对象回归到了我们自身之中。
这种审美式的爱之所以超越了占有式的爱,在于它对对象丰富性和多样性的肯定。正是在对象与我的差异性中,存在物才显现其价值,而我也才得以彰显自身。
如果说占有式的爱是在自我与对象的关系中确认自我的存在,那么审美式的爱则是通过有意识地构建他者来掌握自身的存在。当我们将对象的存在还原为对象对我的显现时,我们便从对对象的支配中解脱了出来,转而处于对其进行构筑的地位。在这种关系中,意志的体现显然高于单纯的占有欲。
但如果我们纯粹地将对象视作客体,也会陷入另一种错觉,即自我不是对象。事实上,正是作为对象的自我,使我们将对象定义为对象。从对象的支配中脱离之后,我们反而被将对象作为对象的自我所支配了。
折原临也无法容纳平岛和静雄的存在,正是因为他们无法被归纳到一个确定的"对象"之中。在临也看来,他们既是人类又不是人类,这是他的"世界"所无法容纳的。他试图对世界进行审美化的构建,但世界恰恰是不能被明确划分的,就如同对象与自我也无法被截然划分一样。
平岛和静雄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临也的"世界"的一种否定。这也反映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复杂性与难以归纳,超越单一框框的必要性。总的来说,这段文字深刻地阐述了审美式爱的内涵,以及其与占有式爱的差异和内在联系。
"存在式的爱"是对"存在本身"的发现。在这里,没有对象与自我的区分,爱的感受不是我存在的结果,而是我存在的原因。爱不仅先于自我,更先于世界和一切对象性的存在。
通过对他人的爱,我不仅认识到自己是什么,也同时认识到自己不是什么。因为存在本质上就是"要存在的意志",一切分别、占有、构建都源自这种存在的意愿,但这些都不是根本。让一切保持"应有的样子",这才是塞尔提对人类最大的"爱"。
塞尔提的温柔、敏感、体贴和宽容,正源自她作为"无头骑士"这一存在的职责。尽管非人类,但她最拥有人性,这恰恰是对折原临也最纯粹的讽刺。临也无法认识塞尔提,因为他无法理解这种源自存在本身的爱。
塞尔提必须与岸谷新罗在一起,因为新罗有意识地把握到了存在与爱的本质,将自己化为"爱着塞尔提的存在"。如果Dullahan的存在就是维持一切之所向,那么她就必须与新罗在一起,因为新罗本身就是这一存在应该所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