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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RLS BAND CRY》笔记Ⅸ 『空の箱』仁菜的主题曲
前文目录:
《GIRLS BAND CRY》笔记:氛围、青春、花田十辉与绫奈由仁子
《GIRLS BAND CRY》笔记Ⅱ 第2话:情感轴线、生活化的戏剧性
《GIRLS BAND CRY》笔记Ⅲ 第3话:从『空の箱』到『声なき魚』
《GIRLS BAND CRY》笔记Ⅳ 第4话:场景转换的虚与实,钻石之尘的光与影
《GIRLS BAND CRY》笔记Ⅴ 第5话:一生的乐队,灵魂的乐队
《GIRLS BAND CRY》笔记Ⅵ 第6话:内在矛盾性,从角色到作品
《GIRLS BAND CRY》笔记Ⅶ 从「新川崎」到「无刺有刺」,卢帕的计划通
《GIRLS BAND CRY》笔记Ⅷ 第7话:皆无其名,依然高歌
在《GIRLS BAND CRY》动画中,目前几乎没有一首歌曲比《空の箱》更为重要。《空の箱》是作为仁菜主题曲的《空の箱》,是桃香的《空の箱》,也是新钻石之尘的《空の箱》。《空の箱》的歌词具有丰富的多义性与可阐释性,从三年前到现在的时间跨度也将其与角色的时间性联系起来。
译文中用星号*标注的为可能符合语境的另一种解读角度。
《空の箱》
やけに白いんだ やたら長いんだ
无比空白 如此漫长
コタエはだいたいカタチばかりの常識だろう
所谓答案大体上也只是虚有其表的常识而已吧
指先が震えようとも
即便指尖颤抖不止
地図にはないはずの三叉路に今
本不该位于地图上的三岔路口现在
ぶつかっているのですが
却在此偶遇
何を頼りに進めばいいのでしょうか
应该依循什么前进才好
本不该位于地图上的三岔路口是仁菜与桃香相遇的地点,这是仁菜计划外的,并没有被规划在行程地图与课程表之上的偶遇。第5话中,仁菜同样是在意外的偶遇中发现ヒナ成为了新钻石之尘的主唱。
对于桃香与仁菜而言,她们先后在17岁的年龄下在学校与乐队之间做出选择,同样位于人生的三岔路口。
桃香因为乐队的梦想切断后路而来到这里,但在职业化受挫后一度试图放弃乐队。对于仁菜而言,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有梦想才来到这里,只是,哪里都找不到归宿」。前路迷茫,不知道如何前进,两者有类似的处境。
教科書通りとはよく言ったもので
常说要按照教科书中那样
難しい言葉だらけ
但尽是些艰涩难懂之词
在仁菜的家庭环境中,家训与父亲的教育方针塑造了一种「正确性的命令」,遵守家训就是正确的,违反家训就是错误的。但校园霸凌的经历使得仁菜遭遇了家训所不能触及的空白,即便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却搞得好像「都是自己的不对一样」。一直以来「普通」与「理所当然」的价值观念崩塌了,仁菜「哪里都找不到归宿」,陷入了无家可归的状态。再此,仁菜一直以来栖息的支柱现出截裂。而每个要成就自我的人,都要毁掉这个支柱。
今日(こんにち)あの頃から少しも変わらない
从今天那时候起就一点也没有改变
*今天与那时候相比一点也没有改变
每一个当前都曾是将来,也将是曾在,是唱出这首歌的那个当前,是一千次循环的每一个当前。桃香的17岁因此与仁菜的17岁联系起来。
この空欄を埋めれば解けますか いつの日か
如果填上这空栏的话就能解开吗 有朝一日
*不知何时 填上这空栏就好像能获得解答
歌词中反复出现的,对于学生身份的转喻。试卷有标准答案,有答题要求,有既定程序,有取得成绩的未来。那么人生的选择又是否存在标准答案。现在忍气吞声,获得大学的推荐,遵守家训,遵循大人的想法,就能获得人生的解答(意义)吗。
あなたならどうやって先へと進みますか
如果是你又会选择怎样前进
*你又将如何抉择是去前进吗
仁菜既是对桃香发问,也是对自己发问,遵循「普通」与「理所当然」,度过常人的一生,还是从中抽拔而出,昭示自己的存在。
前进意味着抉择,自由的重量是决断的重量,从当下抽拔而出意味着要开辟自己的未来,审视自己的过去。
やけに白いんだ やたら長いんだ
无比空白 如此漫长
试卷与人生都是如此,一切都是空白的,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只能自己前进,自己思考答案。
コタエはだいたいカタチばかりの常識だろう
所谓答案大体上也只是虚有其表的常识而已吧
「普通」与「理所当然」是什么,是与头顶的星空一样「万古不朽,与世长存」的律令,让人不得不「抛弃一切希望(欲望)」的吗。
指先が震えようとも
即便指尖颤抖不止
仁菜握着笔的指尖,桃香演奏吉他的指尖。
要如何作答,如何演奏,仁菜对答案(家训)的迷茫,同时也是桃香对乐队前路的迷茫。
正解は無いんだ 負けなんて無いんだ
不存在正解 亦无从败北
放弃反抗,归顺于「正解」才意味着败北。
あたしは生涯 あたしであってそれだけだろう
我此生此世 都将只是我自己仅此而已啊
世上再没有什么别的,比走那条通往自我的道路,更让人愁烦。此在(人)是时间性的存在,是从生到死之间的存在,作为动词的是「去存在」,是面向可能性的存在。
これ以上かき乱しても明日はない
就算再怎么纷乱也不会有明天
「纷乱」是角色内部的心烦意乱,角色关系的纷纷扰扰,角色行动的破坏秩序。
役立たない地図の所為にして今
因为这张没用的地图
「没用的地图」是仁菜因手机没电无法使用的导航,也是将其束缚的家训。
途方に暮れていますが
我们才走投无路吗
仁菜在抵达东京的路程中迷途,也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不是因为有梦想才来到这里,只是,哪里都找不到归宿」的无家可归的状态。
強がったとして結果はおそらく同じ
即使逞强结果恐怕也是一样
仁菜的逞强出走,桃香的逞强脱退。
溢れだしそうなほど詰め込んだ
塞到了即将满溢的程度
他人の箱を横目に
依然侧目于别人的箱子
*被别人那塞得即将溢满而出的箱子吸引
正如桃香所言,仁菜「明明已经有了最重要的东西」,「明明她们主动和我搭话,明明都在关心我」,但仁菜依旧像バカ一样逃走了。
如果结合第3话的内容,也可以理解为是仁菜羡慕他人满溢的箱子,但他人的满溢是虚假的(昴并不是像仁菜误解的那样有作为演员而努力的梦想),而仁菜的箱子因为同盟者的关心与支持,因为内在的反抗的意志而满溢。
下手な愛想笑いすら やっぱり出来てない
就连蹩脚的客套笑容 果然都做不出来
こんな空欄さえなければ あなたも思うでしょう
如果没有这些空栏的话 你也会这样想的吧
このままでいいなんて それだけは間違いだ
维持现状就好什么的 唯独这点绝对是错的
向「普通」与「理所当然」宣战。
空っぽなんだ ひとつも無いんだ
如此空虚 一无所有
無くなったのか 始まったのか分からないけど
就连是已经失去 还是尚未开始都无从知晓
在虚空(这个世界)之中,就连是已经死去还是尚未出生都无从知晓,对存在本身的追问。
行くしか方法は無いんだろう?
除了去前方也别无他法了吧?
从「一无所有」开启的故事,就连乐队的名字也是随手拿来的,世界毫无意义,但即便如此,依然要继续前进。皆无其名,依然高歌。
正解がなんだ 価値なんて無いんだ
所谓的正解是什么 毫无价值可言啊
あたしは生涯 あたし以外じゃ生きられないよ
我此生此世 除了作为我自己是无法活下去的啊
人只有一个使命:走向自我。无论其最终成为诗人还是疯子,先知还是罪犯——这不是其职责,毫不重要。其职责是发现自己的命运,不是别人的命运,是彻底而不屈地活出自己的命运。其他任何道路都不完整,都是企图逃避,是遁入常人的轨迹,是苟且偷生,是对内心的恐惧。
これ以上かき乱しても明日はない
就算再怎么纷乱也不会有明天
どう足掻いても明日はない
无论如何挣扎都不会有明天
桃香的《空の箱》
每一次演奏《空の箱》都应当被视为一个独立的事件,当视点进入作品之中时,正是这种位于当时的演出赋予了其某种意义上的灵韵(Aura)。
第1话中桃香在车站前演奏的《空の箱》与仁菜经常循环的那个版本的《空の箱》不同,这是已经近乎消散的,微弱的,最后的演出,想在离开之前留下最后的痕迹。
但这样微弱的光芒依然在仁菜心中留下了爪痕,「真的在这里」,让其对这个世界竖起中指。
而CD中的桃香版本则是青涩的,从什么都没有开始的,也因此可以具有无限的可能性,对未来充满憧憬,去开拓这个世界。
万物流变,没有一模一样的《空の箱》。
仁菜的《空の箱》
第1话中仁菜在车站前高歌的《空の箱》是喷涌而出的无尽的力比多,同时也是每次live后都近乎燃尽,嗓子沙哑的自毁冲动。在迷失之中唱出自己的迷茫。
「あなたならどうやって先へと進みますか」唱到这句歌词时,桃香看向仁菜,随后下落的雨滴静止。在此演出表现为内化于角色的时间性,因为与桃香的邂逅而在一瞬间从世界中逃离的奇迹的时空。流光溢彩的幻梦转瞬即逝,仁菜无法停下这场雨,但在live的魔法结束后,依旧迷茫,依旧不知道如何前进,依旧没有明天。
正如OP、ED中表现的那样,画面同样暗示着仁菜的内在矛盾性。
在第2话中,仁菜在多摩川边的清唱只给桃香一人的,仁菜最喜欢的一首歌,从用小指替代中指的约定,到两人分别时在车窗中竖起小指道别,下一个场景则是仁菜独自回到家伤感流泪,而窗外的天色已经变暗了许多,「房间很暗,需要买一盏灯了」。灯的隐喻在第2话中反复出现,桃香与昴是仁菜的同盟者,也是仁菜的灯光。
角色之间的约定与分别,情感的变化,内心的想法与外在的行动,串联起事件的顺序,仁菜与桃香相遇的欣喜冷却后的迷茫,依旧「明日はない」,构成了第2话情感轴线的中心。
在第8话中,从老师与父亲身边逃离,冲进广播室反锁播放《空の箱》,更是僭越秩序的,破坏禁忌的逆反性的快感(死本能),是对世界的激进反抗。
当一个声音在仁菜的灵中开口,仁菜就将其唱出,而不是去问其是否遵循了老师和父亲的教诲。
新钻石之尘的《空の箱》
第5话、第8话中新钻石之尘在舞台上的《空の箱》则是缺乏特色的、均质化的爱抖露式表演,只不过是工作的内容。但正如仁菜在打工时所见到的,卢帕表示即便遭遇刻薄的对待也要忍气吞声,这不过是家常便饭。
资本的异化让工作无法成为事业,让人把彼此当做工具,所谓「天职」只是将资本主义置于神位的意识形态的幻梦。(同时,学生的「天职」是在学校学习,辍学本身就是鲜明的反抗行为。)舞台上的表演是为了生存,为了「いつの日か(有朝一日)」而做出的挣扎。在舞台上曲意逢迎,舞台下(见到桃香时)真情流露。
《空の箱》——仁菜的主题曲
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VOID)。「空の箱」是仁菜没有梦想的被抛状态,是此在无家可归的生存状态。在虚空之中,「普通」与「理所当然」建立了其权威的支配,建构了世界的表象。仁菜被放逐到了边缘(川崎是东京这一地理中心之外的边缘,乐队是学校这一意识形态中心之外的边缘),没有梦想,没有明天。
注:《VOID》为《空の箱》官方译名。
在凝固的时间中击碎当下的永恒日常(日常即「普通」与「理所当然」),保持住别具一格的可能性而在这种可能性中让自身来到自身,这就是将来的原始现象。
正如演出所象征的,《空の箱》打破了流俗的时间观念,从「空の箱」中重新流溢出角色的本己的时间性。当被拉至最大音量的《空の箱》收束了第8话的结尾时,也因其共在的历史而建立了仁菜与桃香的命运共同体。
后记
凡是按照音乐规律来调配成和谐体的作品都不能从一种语言译成另一种语言,而又不致完全破坏其优美与和谐。这就是为什么荷马史诗不能像希腊人流传下来的其他著作那样从希腊文译成拉丁文的缘故。这就是为什么《诗篇》中的诗句没有音乐性的和谐之美的缘故,因为这些诗句是从希伯来文译成希腊文,又从希腊文译成拉丁文,而在第一次翻译中,那种优美就消失了。
本文对《空の箱》的翻译仍相当粗糙,且并不完全严谨于文法,而更多考虑了保留其多义性。同时感谢bangumi用户ドリドリ对翻译的建议。实际上在本文中比起翻译,更倾向于作为注释。
正如桃香的《空の箱》成为了仁菜的主题曲一样。就观众对作品的意义的接受而言,意义产生于幻觉,而幻觉又构成现实。当观众回溯性地将意义赋予作品,并不是因为意义早已在那里等着观众去发现,而是观众先已在幻觉的支撑下认定了这个意义,然后才试图去为这个所谓的意义的产生做出解释。
正解がなんだ 価値なんて無いんだ
あたしは生涯 あたし以外じゃ生きられない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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